900多年前，我们眉山老乡苏轼在任杭州通判时（1072），炎炎夏日的某一天，他跟好友张先在美丽的西子湖畔 ，眺望远山，近赏夏荷。张先（字子野）虽时年已八十余岁，但精神矍铄。两位忘年之交的词人在杨柳依依凉风习习的西湖小亭里，品评龙井，说古谈今。突然来了一场阵雨，雨过天晴，西湖更加迷人，湖边的云彩异常绚丽！好像从梦里飘来一只彩舟，舟中两位丽人弹筝。“曲未终，翩然而逝，公戏作长短句云。” 苏轼《江城子 凤凰山下雨初晴》写的便是西湖边上这次诗意的邂逅。

词上片描写西湖风光，交代佳人偶现的佳境！“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 一朵芙蕖， 开过尚盈盈。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凤凰山下阵雨初停，水面风平浪静，清风凉爽宜人，阵雨冲走了空气中的尘埃，天边的晚霞五彩缤纷，异常明艳！这三句清丽明快，交代了邂逅佳人的大环境，大背景。仿佛一幅广角拍摄的画面：一望无际的碧波粼粼的湖面，天边燃烧的晚霞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

“一朵芙蕖， 开过尚盈盈。”芙蕖，荷花。炎炎夏日，荷花盛开，经过大雨的冲洗，粉红的荷花娇艳欲滴，碧绿的荷叶则是青翠欲滴！这是近景，是特写，娇羞的荷花，半遮半掩在翠绿的擎雨盖下，绿圆盘上滚动着珍珠般晶莹的水珠，何其迷人！同时，芙蕖也暗喻将要出现的佳人。

“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不知何处飞来了一对白鹭，是被荷花的美丽吸引而来的吧？在玻璃一样的水面上映出他们雪白的倩影！前面写的是静景，一对白鹭翩翩飞来，让画面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这是动景。双白鹭也让人想到湖边赏景的两位词人！他们何尝不是被荷花的美丽吸引而来？

词的下片记湖上与弹筝人的邂逅。“忽闻江上弄哀筝， 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忽然听到江面传来弹奏筝的乐曲，“哀”和“苦”传达出乐曲的哀婉忧伤，所以诗人说“遣谁听”，琴声如泣如诉，谁能忍听呢？可见乐曲满含的悲情非常地打动湖边两个大男人、两个大文人的柔肠寸心！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进一步渲染乐曲表达的“哀”和“苦”，写乐曲的感染力。动人的哀筝似乎让傍晚的烟霭为之敛容，天边的云彩为之收色。又好像是湘水女神娥皇、女英在奏瑟倾诉自己的哀伤。这是什么样的人在弹奏筝曲？读到这里，读者也禁不住要发问。两位多情的词人更是。“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想等到乐曲弹完问问弹筝人是谁，可是一曲终了，弹筝人已飘然而去。不见佳人，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弹筝人什么时候远去的？词人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中，听得入神，听得忘情，所以等从音乐中回过神来，弹筝人已不见踪影。“人不见，数峰青。”字面写景，实则写人，词人怅然若失的表情跃然纸上！同时，给人余音袅袅之感，仿佛那哀怨的筝曲还荡漾在湖面上，缠绕在凤凰山脚下……

夏日的黄昏，美丽的西湖，梦一样的彩舟，仙乐般的琴声，翩然而来飘然而去的佳人，一次诗意的邂逅！在这酷暑逼人的伏天里，读苏轼《江城子 凤凰山下雨初晴》，犹如一缕清新的风，让我们燥热的心里感觉到些许清凉！

（王莉茹 作者现任眉山市政协资环委主任、市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