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每一滴爱岗敬业的汗水,都奏响着最美的旋律;每一次辉煌的荣誉,都书写着奋斗者的足迹;不忘初心故事的背后,也诠释着九三人的情怀。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委员、九三学社成都市委副主委、成都市人大常委解慧琪,一位科研路上的九三人,出色的科学家,用创新精神、实干担当,传递着时代声音,书写着无悔人生。用初心点亮的奋斗路程,是她绽放的精彩人生。
她曾荣获社中央参政议政工作先进个人、社四川省委“优秀社员”、社成都市委“十佳青年”等荣誉。她的研究成果获得国家教育部高校技术发明奖一等奖、中华医学科技奖二等奖、“成都市青年技术创新成果”奖。2004年被评为四川省杰出青年学科带头人,2007年获得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2010年获得霍英东教育基金会青年教师奖,2015年获得第一届上海王正国创伤医学发展基金创新奖,2018年荣获首届转化医学创新奖。
(以下内容为第一人称讲述)
01
一不小心,
成了华西第一位骨外科女博士
1991年,我承载着全家族人的梦想,考入了华西医科大学,就读临床医学七年制专业。其实当初填报志愿时,我的想法特别简单,我们整个家族没有出过医生,要是有个医生,至少看病也要方便一些吧。
到了1996年,要选择硕士专业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选择了骨外科——一个传统意义上被认为不适合女生的专业。
1998年硕士毕业,和大多数医学生一样,我选择继续读博,2001年,我顺利毕业,成为了华西临床医学院历史上第一位骨外科女博士。
我非常喜欢骨科复杂而富有挑战性的临床工作,自认为手起刀落之间,很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有一种江湖侠客的痛快感。当时的老师们也都觉着我挺有悟性,期待我毕业后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显微外科医生或者骨微创外科医生。
确实,在研究生期间,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骨科临床工作,但是不久之后,我便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离开临床,全身心投入到组织修复与再生的基础研究领域,直至今日。
02
临床还是科研?
这是一个灵魂拷问
从骨科临床到基础研究,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我人生的重要决定。说到这个决定,就必须要感谢我的恩师——杨志明教授。
众所周知,杨志明教授是一名非常卓越的骨外科专家,今年也刚好是他老人家80华诞和从医执教60年。在我心目中,他是一名“非主流”医生,他从来不满足于只当一名外科临床医生,他的想法非常有前瞻性和战略性,他很早就意识到,组织修复是一个亟待探索研究的领域,临床实际需求和应用前景不可估量、大有可期。
(杨志明教授)
我还清晰记得杨老师曾经问过我一个“触及灵魂深处”的问题:
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临床医生,但是你有没有思考过,即使当一辈子的外科医生,你能做多少台手术,能救到多少病人呢?
他语重心长地说到,一个优秀的临床医生就算医术再精湛,仅靠两只手的操作,终其一生能救治的病人也是十分有限的,而通过科学研究的成果,创造一些新技术、新疗法、新器械,提供给更广大的医生使用,就能为更多的病人解除痛苦,可创造的价值并不亚于你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外科治疗切除了患者的病损部位,但其修复和功能重建是很大问题,传统的治疗手段比较苍白,切了坏的部分,取自己好的组织去修补,是一种“以伤治伤”的模式,类似还有很多的临床难题都需要科学研究去攻关突破。
我被这番话深深震撼到了,感受到了一种胸襟和情怀。于是在杨老师的引领之下,我正式“弃医从研”,走上了这条不寻常的道路。
03
创业艰难,
我们的研究从6平米的实验室开始
做决定容易,但是创业的过程是真的艰难。虽然杨老师早在1988年的时候就成立了研究室,但最初成立的修复重建外科研究室并没有真正的“地盘”,我们开始做实验的时候经常是到处“打游击”。
真正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实验空间是怎么来的呢?1996年,李幼平教授回到华西,创建了移植免疫研究室,研究室建在老病理楼。
在移植免疫研究室上电梯的拐角处,有一个大约6平方米的闲置空间,当时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经过医院各方同意后,我们把那个拐角清理出来,进行了简单的隔断,摆上实验台、孵箱等,开始培养细胞。
从买一根小小的吸管开始,从第一次跟着杨老师东奔西走汇报工作,从第一次申请课题开始,自己的亲身经历使我对研究工作的艰辛和快乐有了充分的体验,实验室建设和发展的全过程参与更让我对它有了深厚的感情,对临床科研有了更深的认识,从而使我有了更浓厚的兴趣和信心去拓展我的科研之旅。
后来,在医院的支持下,实验室条件也逐渐有了改善,实验室经过了多次搬迁,从没有空间到老病理楼的6平方米,到老外科大楼的60平方米,到信息楼的300平方米,到现在位于高新区科研基地的实验室,实验室面积在增加,我们团队也在不断成长、壮大。
04
组织修复,到底在修复些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研究主要是聚焦在骨科的骨、肌腱、软骨等修复研究上,到后期,我们拓宽了视野,开始研究其它组织甚至器官的再生修复。
那么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样的研究呢?
可能大家都很清楚,在临床上,组织的损伤或功能障碍发生率较高、严重危害着人民群众健康。有一些严重的组织损伤是需要手术来修复的,有一些组织损伤(比如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烧伤、难治性溃疡等)最好的治疗手段是再生修复,据统计,我国每年需再生医学手段治疗的疾病涉及数亿人,而且逐年呈现上升趋势。
但目前在临床上,大多都是“以伤治伤”——取自己的组织来进行自体修复,有一小部分会使用到组织修复材料,但是有80%以上的组织修复材料都来自于进口,价格非常昂贵,很难惠及于民。
为了让我们中国人用得到、用得起组织修复材料,我们必须要去创新、去研究适用于组织修复的产品。
05
我一生中不能为60万患者做手术,
却可以用转化成果为60万患者服务!
在团队所有人的努力和多年积累之下,我们团队收获颇丰,获得了一系列专利授权(申请发明专利 40余项,3 项PCT专利,20余项专利授权)。在医院政策的大力支持下,我们有很多专利都得到了很好的转化,在临床得到了应用。
“转化”这两个字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转化的道路却是道阻且长、荆棘密布。
在实验室开展的基础研究和动物实验,都只是转化的最上游,若是要最终应用到临床、应用到患者身上,还有很多个关键步骤,包括深入的基础研究,安全性有效性验证、GMP生产基地建设、建立质控体系、产品技术要求、型检、临床试验申请、多中心临床试验、技术审评、反复发补、最终才能获得产品注册证。
肌腱修复产品
说到这,就必须要介绍目前国内唯一CFDA批准的肌腱修复产品——拜欧腱的诞生过程。
早在1986年,杨老师就带着学生们开始做肌腱修复材料的基础研究,2005年,我们和企业合作进行工艺研究和质量体系研究,2007年进入临床研究阶段,对肌腱缺损移植修复的安全性与有效性进行评价,在多家医院进行多中心验证,整个临床研究过程持续了有六年之久,2013年9月获得了临床试验报告。
最终在2016年,我们的产品正式获批上市投入临床使用,从1986年到2016年,这个产品的研究、转化用了近30年的时间!
很庆幸,我们一路坚持了下来!
脱细胞生物羊膜产品
我们还有另外一个成功转化的脱细胞生物羊膜产品——赛尔肤,它很能直观呈现我们组织修复材料的优势。
上图是我们在临床上很常见的糖尿病足溃疡,病人在院外用了很多治疗手段,包括昂贵的生长因子,最终溃烂的足部都没办法愈合。到了华西,我们首先进行彻底清创,然后贴上脱细胞生物羊膜,随后进行常规换药,大约一个月之后,创面得到良好愈合。
还有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的例子,我妈妈在做饭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切伤,伤的很严重、创口很大,连肌腱都露出来了。
在家里简单止血包扎之后送到了急诊,医生建议住院植皮——从大腿上取一块皮植在手上。因为如果不植皮,手上就会有瘢痕,影响功能。
听到要住院还要手术,我妈妈非常害怕,她问我,你不是在研究什么生物膜吗,能不能试一试效果?于是我就在家“非法行医”给她治疗,清创后贴上羊膜,一周以后创面就基本愈合了,现在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比我发表10篇SCI论文都值得激动、骄傲!
我虽然没有成为一名临床医生,但是我的工作也可以让我的亲人受益,让更多病人受益,这不就是我学医的初心吗?
我们还成功转化了同种异体骨修复材料——拜欧金,这个产品已经在全国600多家医院投入临床使用,有60多万病人因此受益,我想,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到给60万个病人做手术吧!
还有一些产品正在转化过程中,尿道修补片是我们正在紧密推进做临床研究的产品,主要用于小儿尿道下裂的修补,美国有家公司也正在做类似产品的临床研究,我们要跟美国比速度,谁的速度快,谁就是国际上首个尿道修复产品。
通过多年积累,我们在关键技术上取得了一系列突破,研发更多组织修复产品应用于临床的愿景正在一步步实现,除了4个国家Ⅲ类医疗器械获得注册证书产品外,目前有两个I类产品获得备案,还有3个产品正在进行临床试验。
希望它们在不久的将来可以上市,让更多的患者受益。
06
一手拿刀一手拿“枪”
是外科医生的最高境界
我特别喜欢这张图片,杨老师经常鼓励我们临床医生要“一手拿刀一手拿枪”,既要拿刀做手术,也要拿枪做科研。
在华西医院这个国家级大平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应该有更高的境界追求、更大的使命担当,我们要善于在临床实践中发现问题,基于问题创新性开展研究,研究成果最终目标则是服务于临床,服务于广大人民群众。
事实上,除了骨科之外,我们和很多科室都有着紧密合作,已经建立起了“基础-临床-转化”紧密结合的研究团队,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是根据不同组织的修复特点和临床需求,研制出使用方便、适应损伤组织特点和功能要求、再生修复能力强的生物材料。
做科学研究也许是一场苦旅,我记不清有多少次的新年钟声是在实验室里听到的,也记不清楚在研究过程中遭遇过多少挫败,但是只要想到我们研发的产品能给患者、能给亲人带来的安慰和希望,我便有继续大步向前的勇气和动力。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句话:没有创新的研究是瞎做,没有转化应用的研究是白做。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让我们一手拿刀一手拿“枪”,做有意义的临床科研。(来源:华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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