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实实的是，在一场浩劫和巨难之中，我们的民族众志成城心系难胞举国援手所释放出来的那种人性光辉和超越利己的人间大爱，一桩桩，一幕幕，每每让我激动难抑，泪水滚滚。于是我激情翻滚地想，有如此坚强如钢的民族，一定会走在世界民族的前列。然而，激情的奔湧常常能牵出浪漫的礼赞，而冷静的思考才能带出逻辑的命题。民族的冶炼是一个痛苦而又漫长的历程。如何把一个可塑性极好的民族推向更完美更成熟的境界，大灾之后，或者说在更漫长的现代化征程上，这个历史命题应当沉重地摆上政治家和社会改革家的公案之上，而政治家和社会改革家们欲要大为，就应该摒弃“见物不见人”的怪圈，理性地剖析我们“民族性格”的优劣，就像鲁迅先生对“国民性”做深刻的剖析那样，我确信这样才能激浊扬清，“大疑大进”，吻合现代化步履地提升中华民族的品位。唯如此，它才不是“激情思考”，而是“逻辑思考”。 中国人，很可爱，赞美之词，兹不赘述。中国人，也要努力，在这个方面，即或是“偏见”，也恕我坦陈，以就教于真诚的不带偏见的有识之士。 我们一直在推行“两个文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一起抓的治国方略，但国人的“精神文明”程度在世界范围内相比较而言居于哪个排位，恐怕回答也不易。在世界上的一些国家和民族的人眼里对中国人有看法，在心里对中国人有防范，在交往中对中国人有距离，主要认为中国人普遍落后和不文明，并泛举出种种行为。尤其是在市场经济下，我们千百年倡导的一些文明道德和精神准则的丢失，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当然，我们可以尽情地指责他们对中国人民不友好和充满敌意，然而，如果我们不是“闭眼”而是“睁眼”说话的话，我们能“底气十足”吗？就在不久前，因奥运火炬传递在法国受阻和法国政要的态度，“抵制家乐福”几经要演绎成一场“民族情绪”，好在一些学者（精英）的见解和中央的正确引导，才无大碍。 以“汶川地震”为例，温家宝同志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告诫同胞们，大灾当前，最应该做到的是镇定、信心、勇气、强有力的指挥。确实我们欣慰不已地看到了中央的决心和全国人民的决心，然而我们也所见所感到不少的慌乱、恐怖和绝望……一个距离震中直线约200公里的四川中等城市，从发生地震的当天到5月20日，主城区民众几乎夜夜扶老携幼，席眠旷野，风餐露宿。“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一种极易感染传导的恐慌情绪就在公众中任其蔓延。于是，我们不无痛心地除对民众的“自持力”表示困惑外，也对当地政府的导向功能和指挥若定的能力表示质疑。这就如同当年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川时，还是船长与一些绅士们做到了镇定自若，最后才成功安全转移了大批妇女儿童，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危难之中，方显英雄本色。应当说，在灾难面前，正是对政府临危不惧培育民众理性和树立大国心态能力的严峻检验。民以吏为师，吏行政范，我们的政府在组织指挥民众危而不惧共赴国难上应当交上一份无愧于时代的圆满答卷。 又以此次“救灾捐款”为例，听到民众中种种评判性说法。略举其中一种，说同为主持人，某某都捐了20万，而某某才捐1万，言外之意，“捐多”比“捐少”高尚、光荣，更受人景仰和尊重。这种以“捐多捐少”定荣辱的是非评判标准，在国民中不算少数。那么，循此我们能反思出“民族性格”中的什么东西来呢？不妨让我们结合国内国外从“公民”与“臣民”一组概念来浅析之。曾经我不解地提到外国那些富豪大款为何大把大把捐款于赈灾和慈善事业时，有出国见证者告诉我，那些捐助者回答的真正原因不是他有多么多么善良，而是不假思索地说：我有这个能力就应该履行这个责任。你看，他们首先没有去看别人“捐多捐少”，而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定出自己应当履行的社会责任，这几乎成为一种社会时尚或社会习惯。我认为这正是对一个真正的“公民社会——公民意识——公民自律性”的本质诠释。除了自觉的“公民自律”外，恐怕还有“公民他律”为动力，那就是，作为“政要”，他看重民众手中的每一张选票，作为商业巨子，民众的消费取向能不紧紧扼住他的巨额销售利润？“政要”与“商價”向人民抛好施助，固然有他的“利益驱动”，但这无疑对社会、对民众有益。从这里，我们可以悟到，这种“公民社会”中的“公民意识”或曰“公民习惯”的形成，是社会漫长道路上的“民主建设”所致。循此以进，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去领悟“公仆”与“主人”这组概念的真正社会意义所在。 回头我们再来浅析国人中处处都领略得到的“臣民意识”。作为有着封建传统熏染的“臣民意识”，至少有三点值得说明。一是“响应皇权”，凡圣旨下达的东西，不问轻重是非，绝对应承而不逆旨，在这个氛围下，何处寻觅“公民意识”的影子？二是“偏安自保”，凡虑事和举事，皆要权衡利弊，以保己平安和护己私利为基本出发点。以“捐资救灾”为例，“臣民意识”考虑角度可能有三：其一，如果是我受灾了，我也希望得到同样或更多的援助，所以，我还是捐点吧。其二，如果大家都在捐而我有捐的一定能力又偏偏不捐，可能会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因此，为了面子，我还是捐点吧。其三，如果在不影响自己私利的情况下又能名利双收，我为啥不捐点呢？凡此种种，虽然客观上效果上不抹杀其意义，但我以为不能与“最美的人性光辉”和“超越生死的人间大爱”划上等号。“我自己的妈也顾不上救喽，先救学生吧！”都江堰市向峨乡爱莲社区党支部书记王婉民在受到记者反复“质询”时才不得已吐出了这番让她内心深感自责和痛苦的话。一个馒头发到了一位饥饿难奈的灾民手中，到了嘴边他却终于推给了旁边的老者……凡此种种，都可以与“公民意识”划等号，都可以贴在金光四射的“大爱无疆”四个字上。三是“同情弱者”，应该说，这是“臣民意识”中最具有人性特征的思考角度。即或如此，也不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施助思维而达不到“大爱无疆”和“超越生死”。因此，虽说“爱心不分大小多少”，但有功利和底线的奉献算不上“最无私”，也难以“大爱无疆”誉之。笔者这样说，并无对一点一点爱心奉献有任何否定和贬低的意思。 一个好的社会，应当是公民社会，愚以为，造就和保障“公民社会”的两翼是“民主”和“法治”。一个好的政府，应当有培育“公民意识”的执政理念和能力。我们完全有信念地相信，在我们党和政府的精心培育下，我们一定能够超越自我，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血与火冶炼的中华民族一定能够羽翼丰满坚定自信地卓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这一如鲁迅先生在痛心解剖国民“劣根性”的同时，还以“中国的脊梁”寄寓我们的民族。有感于此，我对九三学社的宗旨“民主”与“科学”尤为情有独钟。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我认为“科学”能够荡涤愚昧，“民主”能够造就真正的“主人”。